每一家分店開業，姚老板都會去蹲點一個月，桂陽路的姚家鴨子開業後同樣如此。下午兩點二十分，姚老板把車停在店門口，提了一袋鳳爪推門走進來。

這個時候店鋪並不對外營業，只留一個人值班。今天值班的是剛來的一個夥子古建，正歪在椅子上打呼嚕。

關門聲驚醒古建，一下子就站起來，迷迷糊糊的喊了聲老板。姚老板把袋子遞給他，正好手機響了，便掏出手機接電話。

古建把袋子放在案臺上，解開袋子把裏面的鳳爪倒出來。忽然，就聽見接電話的姚老板大叫：“操！他找死啊！”

聲音驚詫又憤怒，他手往前一揮，打翻了古建手裏的袋子，大半袋鳳爪嘩啦啦的就落了一地。

“有事！掛了！”姚老板自覺理虧，倒是沒罵古建，看著他把鳳爪撿起來，不知所措的站著，皺著眉不高興的說：“傻了啊，放回去。”

“哦。”古建悶悶的把鳳爪放進盤子裏，有一些爪子上面沾了灰塵一眼就能看出來，他問姚老板要不要拿去沖一下。

“沖什麽沖，沖了就沒味道了。”臺子上有一塊用來擦桌子的抹布，姚老板拿起抹布，認真的把臟了的鳳爪擦了一遍。

古建瞪大了眼睛呆了樣的看著他。殊不知，身後黑暗的裏屋裏，有一雙黑洞洞的幽深眼睛眨了一下。

看著姚老板把抹布往臺上一扔，神色自若的往裏屋走，古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，想說什麽又忍住了。

姚老板進裏屋打開書桌的抽屜，取出裏面的一搭子錢，往手指上吐了口吐沫，興高采烈的數了一遍。

然後，翻開桌上的賬本，認真的核對。來了多少斤鹵菜，按照單價對照收取的錢。計算器按了兩遍，姚老板擡起頭問古建，“怎麽少了四百八？”

“不知道，我沒鑰匙。”鑰匙在另一個店員身上，而那個店員是姚老板的親戚。

姚老板不高興的瞪他，打電話喊親戚速速回來。他把錢放回去，鎖上抽屜走到外面，拉過凳子坐下，一雙精明的眼睛時不時的盯上古建一眼。

本來對他剛才的舉動就不痛快，再被他當小偷似的看個不停，古建被他看得心裏冒火。可是，在沒找到工作之前，他暫時不想得罪老板。

半個小時後，店員夏惠回來了，說中午收的錢全都放在抽屜裏了，沒人動過。夏惠是姚老板堂姐的女兒，他相信她，所以懷疑的目光飄到古建身上。

古建怔了一怔，指著自己說：“老板，你懷疑我拿的？”

姚老板皮笑肉不笑的說：“不是最好。”

古建頓時氣得火冒三丈，拿錢那就是小偷，可以看不起他沒錢，看不起他窮，但是不能侮辱人格。

他把包拿過來，把裏面的東西全倒在桌子上，最後打開錢夾舉到姚老板眼前，“我每天只帶一百塊錢在身上，夏惠知道。”

夏惠點頭作證。姚老板皮笑肉不笑的，“小谷啊，不是最好，你這麽激動幹嘛呢。”

古建無奈的嗤笑，“老板，你能懷疑我一次就能懷疑兩次三次。你太黑了，我不幹了。”

“喲，我還沒說你什麽你倒發起脾氣來了？”姚老板蹭的站起來，指著古建鼻子大罵。古建懶得和他吵，只是下定決心離開。

姚老板是個驕傲的有錢人，當即跟他算工資，找了各種理由扣了他四百八十塊錢。扣什麽錢不好，偏偏扣這個數字，分明認定錢是他拿的。

古建脾氣上來了，不把這錢給他不罷休，直到他說不給錢就報警，去衛生監督部門告他，在門口大吼他姚家鴨子不能買。

姚老板這才放軟態度，把錢給他打發了去。

人走了，安靜了。可，黑暗的裏屋又有黑洞洞的眼睛眨了眨，並且多了一雙。

一個星期後，姚老板親自提著兩袋子烤鴨進店，直接放進冷櫃裏，把夏惠拉進裏屋低聲說：“小惠，今天的鴨子不太好，我試過了，多放點辣椒和鹵汁就能蓋住味道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夏惠點了點頭。

今天姚家鴨子的烤鴨特別辣，辣能開胃，有人說今天的烤鴨特好吃。可是，他們不知道的是，吃的是變質的鴨子，烤鴨本就不容易發現鴨子的問題，再被這麽濃的湯汁浸過，到哪裏去發現呢。

擡頭三尺有神靈，人在做天在看，不是不報時辰未到。

姚老板的缺德事做的越多，對他的影響越大，倆只鬼嗅出了這個味道，也察覺馬路對面的那個女人似乎有些異能。

於是，在秋霞和韋雙德外出旅游時，倆鬼第一次在鹵菜裏動了手腳，被董建虎買回家。倆鬼的本意是想引得人的註意，就像以前一樣讓姚老板做不成生意。

天知道董建虎會深夜探訪鹵菜店，並且一跑就是兩次，打攪到了倆鬼，於是被活活嚇死。

而董建虎兒子為何會吃出一節手指頭，倆鬼真的不知道。

老鬼說完，舉手發誓：“大師，我們堅決沒撒謊，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們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，堅決沒撒謊。”其他幾個鬼點頭附和，一雙雙空洞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倆，恨不得把眼珠子和心挖出來讓我們看。

既然如此，關著他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，我拽了拽顧傾城的衣服，他回頭對我微微點頭，然後對鬼們說：“我送你們回去。”

“真的？”老鬼驚喜，讓其他幾個鬼排在他後面一起認真的鞠了一個躬，“謝大師替我們超渡。”

有和尚超渡，這些鬼的靈魂得以脫離地獄諸苦難。鬼們個個面露喜色，眼巴巴的瞅著顧清城。顧清城雙手合十，正要低頭，忽然凍死人的寒氣破空而出，冰冷的聲音在空中悠然響起：“一群貪戀人間七情六欲的冤孽也想超渡？和尚給你們超個十天該下油鍋的還是要下油鍋。”

一團黑霧憑空出現，以光的速度幻化成一個高個子的男人，他戴著帽子壓著額頭看不清臉部，但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寒冷氣息凍得面前的鬼們直打哆嗦。

“你你你你是誰！”老鬼哆哆嗦嗦的往後擠，其他幾個嘴裏發出怪異的低吼，像是一群被人宰割的怪物縮成一團。

男人擡起頭，沖他們微微一笑，這個笑容在我看來明明溫和無害，可膽子小的鬼竟然“啊”的一聲嚇的暈死過去。

“下地獄吧！”莊衍低吼，手掌往前一推，走廊的盡頭打開一扇門，一只只穿著不同時期衣服的鬼從墻縫、天花板裏鉆出來，面目僵硬的排著隊伍走進那扇門。

罩在網裏的幾個鬼完全嚇傻了，老鬼哀求的目光盯著顧清城，希望他能出手相助。我看見顧清城猶豫了，然而莊衍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，手掌一翻，一道強勁的力量推著網罩，將裏面的鬼們直接送進大門口。

最後一道光熄滅，門在眼前消失，走廊裏恢覆安靜，安靜到我聽見自己的呼吸聲。

在我發怒前，莊衍拍拍顧清城的肩膀，語氣清淡道：“和尚你不能隨便超渡了啊，你要保持實力保護我們。”

放屁！讓和尚保護鬼王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
我一回頭，眼前忽然一暗，莊衍沈重的身子已倒進我懷裏。他面色慘白，雙目暗淡無光，對我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。

“娟子，借口氣給我。”

哎，都暈倒了還不忘耍流氓！

我抱著他，焦急地問顧清城究竟怎麽回事，顧清城卻彎腰扶起金鑫，我這才發現，金鑫不知道什麽時候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。

“回金鑫家。”顧清城沈聲道，輕松地抱起金鑫朝電梯走去，日光燈投下的光將他的身影拉出一個長長的黑影，和這個被鬼走過的樓層一樣冰冷。

回金鑫家的路上，莊衍貼著我的耳朵低聲說，金鑫沒有危險，但讓他昏迷不醒是想試探金秋霞真正地實力。至於他，恢覆鬼王的記憶及法力時間不長，尚不能運用自如高深的法力，每動用一次，身體必會疲勞的像大病一場，睡上三天三夜才能恢覆。

所以，他現在軟骨頭似的靠在我身上不是裝的。

我帶著詢問的目光看了看顧清城，相信他聽見莊衍的話，可實際上他只是將金鑫往上一拖，罵道：“死小子，真沈。”

莊衍把臉埋在我肩上吃吃的悶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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